文 /  本刊記者 楊川

   從下崗女工到絕望老板，再到人大代表，從最亮的路燈下睡涼席的姑娘，到德州最大的保潔公司董事長，人們評價焦文玉：“還是當年的保潔員?！?/span>

　　在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，黨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對公司創始人、董事長焦文玉說：“保潔員很光榮?！?/span>

　　焦文玉，譜寫了這個時代的“灰姑娘”傳奇！

凝固的世界

　　從出生到30歲之前，焦文玉時不時就感覺自己生活在一個凝固的世界里。這種感覺，還在襁褓中的她就深深體驗過，盡管那時的她還不曉事。

　　在重男輕女意識比較重的山東農村，只有一個月大的小女孩被親生父母輾轉托人送給他人，這個世界對她而言，無疑是一種暗黑的凝固。 

　　后來，她又無數次有過這種感覺：

　　1999年，好不容易進到一家紡織廠上班的焦文玉因工廠破產下崗回村。剛進工廠還不到半年，生活又回到原點，那時的焦文玉還沒從上班的興奮勁兒中醒過來，就突然僵住了。

　　24歲，在平原縣偏遠農村，正是談婚論嫁的年齡。村里一家有三兄弟的人家，欺負焦家只有文玉一個女孩，屢屢上門逼婚。遭拒之后，竟然采用無賴手段，半夜砸窗戶、裝鬼叫。

　　還好焦文玉有看書的習慣，幾乎每天書不離手。一次，她在一本財經雜志上看到一篇關于介紹保潔的文章，里面一句話深深印進她的腦海：“保潔員不需要太高文化，但需要勤勞肯干?！?/span>

　　被逼無奈和不甘心平庸的志向，讓她躍躍欲試。有一天她突然對（養）父母說：“我要開公司?！?/span>

　　大吃一驚的父母第一反應是“開玩笑還差不多”。但是，看到女兒決絕的表情，父母傾其所有，湊出800元現金遞給焦文玉。第二天，焦文玉和同村4個小伙伴踏上了通往德州的路途。

　　從來沒到過城市的焦文玉不敢住哪怕是最便宜的旅館，于是，在德州火車站最亮的那盞路燈下面，出現了5個租涼席的女孩，因為這樣，每天住宿只需10元錢。直到后來她們在城鄉結合部租到一家小院子，“睡路燈”才告一段落。

　　公司成立了，要去武漢進貨。焦文玉把清潔藥水掛在胸前，用圍脖把兩袋清潔工具綁起來掛在左右兩側，背上再背一袋?；疖嚻庇沧F，她不敢買，只好買站票。實在太累了，她把自己塞進座椅下方，緊緊摟住幾個袋子，困了，她也不敢合眼。

　　終于回到德州，她發燒接近40度。她說， “感覺是這輩子走過的最長一段路”。

　　公司員工在清潔過程中，不慎觸碰到高壓電線，當即身亡。焦文玉從殯儀館出來，拉著小她好幾歲的任叢叢來到一破舊小區隱蔽的石凳上，心力交瘁交代后事。焦文玉說：“我真的撐不下去了，處理完后事，公司賬面上還有2000多元，你回去給大家分了，就當回家的路費?！?/span>

　　“非典”期間，焦文玉租住的小院被居委會告知不允許多人聚集，可公司數十號人只有這一個住的地方。居委會見多次通知、警告無效，就采取拉鐵絲網阻止進出，并斷水斷電等措施逼焦文玉走。后來，寶麗潔被迫搬家，不過，她們所有的家當都是從一樓到二樓中間的窗戶上一件件遞出去的。

　　從2000年到德州打拼，到2005年六個春節，焦文玉沒有一年回家過年。一來因為她的公司處境艱難，路費舍不得；二來她覺得無顏見江東父老。

　　到2006年春節，寶麗潔公司開始步入快速發展軌道，焦文玉終于把老爸老媽接到德州。那一天，她帶著二老來到飯店，點了一桌子老爸最愛吃的羊肉。她告訴爸爸：“今天咱們就吃羊肉，吃個夠！”

　　時至今日，焦文玉回憶這段時日，眼角依然有淚花閃爍。

躍動的世界

　　焦文玉至今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的第一筆業務，那是一個清洗抽油煙機的活，收費15元。

　　公司成立之初的幾個月，她們挨家挨戶上門推銷服務，可往往是剛表明來意，人家就冷冰冰的一句“不需要”，然后“啪”地就關上門。

　　后來，焦文玉在一家小區連續吃了十多道“閉門羹”后，一位大爺問：“抽油煙機你能洗嗎？”

　　“能?！苯刮挠袼械募寄芏际菑臅蠈W來的，當時她只知道清洗油煙得用強堿水?？梢话阌脧妷A水時，應該戴上塑膠手套。而她徒手就開始清洗。第一次干，焦文玉太想干好，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右手扎破了。傷口被強堿浸泡，血肉模糊不說，還翻卷起來一大塊，看著就嚇人?？山刮挠窬透鷽]事人似的，將抽油煙機擦拭得錚光瓦亮。

　　這一幕，被房東大爺看在眼里，他想幫幫這位樸實的姑娘。于是，焦文玉接到了寶麗潔第一筆大單，清洗一座80米高大建筑的外墻。

　　幾位姑娘誰也沒干過，站在樓頂往下看，腿肚子直發抖。焦文玉也抖，可她說：“沒關系，你們看著我，我咋干你們咋干?！?/span>

　　懸在半空中的一剎那，焦文玉就沒想過還能活著下來?？伤粌H下來了，還賺取了人生第一桶金：3萬元。也就從那時起，她給自己寫下一句話： “寧輸于事，不輸于心?！?nbsp;

　　公司有了一定的發展，管理問題就凸顯出來?！秾汒悵嵐芾項l例》規定明確：公司員工離職必須提前一周向公司提出申請，才能結賬走人。有一次，一輛檢察院公車突然來到公司，從車上下來的人氣勢囂張地提出來，某員工不干了，要求當天結賬當天走人。焦文玉不同意，對方威脅：“你同意也得結，不同意也得結，否則就……”焦文玉拍案而起，“你把我怎么著都行，公司必須按制度來，除非我死了，只要我還有一口氣，制度就不能破壞?！睂Ψ街缓没伊锪镒吡?。但是一周后，焦文玉指示財務，將那位員工應得的工資如數奉上。

　　公司張副總介紹：焦文玉有個記事本，每天所做的事兒都有記錄。公司制度也是這樣一點一點從經驗積累而來。她說：“公司出現一個事兒，焦總就有一個制度出來！”

　　焦文玉在寶麗潔規定：所有新簽下的單位，第一遍保潔任務必須由她和管理層先干。焦文玉謂之“開荒”。而且，越是層級越高，臟活累活越多。比如清洗便池，幾乎都是焦文玉清理第一遍。有一次，公司在齊河縣簽下一單移動公司的保潔業務。焦文玉帶著管理層凌晨4點出發，一輛小面包車擠13個人。到了現場，看著小便池幾公分厚的尿垢，聞著刺鼻的氣味，焦文玉二話不說，率先上手。

　　這就是她所倡導的心態歸零。

　　近年來，寶麗潔公司的業務范圍越來越廣，焦文玉要忙的事越來越多，可她從來沒有缺席過任何一次“開荒”。

　　2016年1月22日凌晨4時許，德州下起大雪。焦文玉第一個起床，電話通知公司管理層和物業管理公司員工，第一時間趕到街上掃雪。當時，她忘記了換一雙保暖鞋，穿著單鞋就上街去了，結果腳被嚴重凍傷。隨后，她又奔赴北京開會，會議期間，醫生告知焦文玉，必須立即手術，否則會有截肢危險。

　　“把愛心送到家、把服務做到家”、“把小事做精、把細節做靚”，焦文玉提出的寶麗潔服務理念、服務質量成為了寶麗潔最大的特色，也贏得了最大的市場。

溫暖的世界

　　公司員工談及焦文玉，自豪地展示了自己無數個第一次。

　　優秀員工到天安門廣場看升旗，40多人中，除兩人去過北京外，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游玩北京；任叢叢17歲就跟焦文玉出來打工，她17歲生日是焦文玉替她張羅的，她說那是她第一次吃上蛋糕，第一次過生日；公司劉總原是下崗女工，一輩子沒坐過飛機、沒看過大海。在她進公司十周年之際，焦文玉帶著她和一些老員工飛到香港、澳門休了15天帶薪假，這樣的福利旅游，在寶麗潔已經常態化；還有第一次走秀、第一次由專業老師教化妝、第一次演講、第一次上電視……

　　焦文玉說:“我要把企業文化做成家的感覺”。在寶麗潔，企業的宗旨是家庭幸福第一，工作第二。

　　寶麗潔的員工絕大多數是中老年婦女，焦文玉請來專門的聲樂老師，教唱歌曲《婆婆也是媽》……

　　她還給全體員工布置家庭作業：回家后對老公說“老公您辛苦了”。為了了解作業完成情況，她還要求每個員工必須帶回幸福作業:即由老公（或親人）親筆書寫總結另一半（家人）進入寶麗潔之后的變化。家政部經理王振紅的老公楊六祥在信中說：振紅現在脾氣好了，對老人更孝順了?！拔抑孕母兄x焦總對她的悉心培養，從而使我們的家庭越來越和睦、幸?！?，還提了要求，“只要焦總不嫌棄，希望王振紅跟隨焦總到永遠”。

　　王振紅說：自己原來遇事不夠冷靜，如兒子進家不換拖鞋，她會沖他大發脾氣，弄得家里氣氛很緊張?，F在會心平氣和地跟他講道理。

　　去年年初，焦文玉把觸覺伸向全社會，在寶麗潔開展了“日行一善”活動,包括管理層在內的所有員工都要參與、記錄，每個人完成20善后，由公司給予物質獎勵；特別是善行引起反響的，公司還要給予現金獎勵。焦文玉希望通過這些活動，在潛移默化中形成“不計較、肯付出”的人生態度，讓員工把奉獻變成一種習慣！

“保潔員是光榮的”

　　在寶麗潔采訪，記者有一個突出的感受：那就是寶麗潔員工很自豪自己是一名保潔員。副總經理張瑞珍告訴記者，剛開始可不是這樣。

　　張瑞珍以前是郊區農民，因土地流轉，她沒有了土地。加上文化水平低、缺乏勞動技能，她抱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來到寶麗潔。一開始，她洗完工作服都不敢掛出去，生怕被人知道她是保潔員。如今，她把工服當成了常服，一年四季、一天到晚都穿著，還生怕人家看不到她身上寶麗潔的標志。

　　在寶麗潔每一間辦公室的每一面墻上，都掛滿了錦旗，這是十年來全社會對寶麗潔人的褒獎與認可。還有許多掛不下，只好堆在倉庫里。

　　焦文玉說，她把這些錦旗收藏起來，展示的是員工的素質。因為，社會的偏見無時無刻不在打擊著保潔員的自尊。比如，有的單位丟了東西，許多人想也不想就會首先懷疑保潔工。類似的事情太多，也沒法解釋。所以，寶麗潔公司才這么介意公司員工的付出。

　　十年努力，寶麗潔堅持打著“德”牌走出去，目前已把觸角伸向了北京、上海、濟南等大城市。焦文玉每天都會與員工一起享用“營養早餐”，通過學習不斷提升每個人的“社會公德、家庭美德、職業道德、個人品德”修養，從而向全國保潔行業的龍頭企業目標邁進。

　　寶麗潔掌門人焦文玉更是贏得了無數榮譽：全國“五一勞動獎章”獲得者、山東省十大杰出青年、山東省“青年五四獎章”獲得者、山東省“三八”紅旗手標兵等。

　　尤其是讓她感到自豪的是：2013年3月17日，第一次參加“兩會”的焦文玉在金色大廳與黨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合影。

　　總書記親切地握住了焦文玉那雙因成天勞作而略顯粗糙的手，而那句“保潔員很光榮”的話，一直是焦文玉前行的動力！

保潔員焦文玉的多重人生